七夕夜話(鬼燈的冷徹-白鬼)

許久未寫的白鬼,果然七夕就是這兩人吧

算是慶祝七夕的小短篇。

還好有趕上(抹汗)。



「知道嗎,今天可是七夕,中國的情人節呢。」

在天界的邊界,盛開的桃花林之中,身為貨真價實的太古神獸的白澤屈著腿,老大不正經的晃著酒盞如是說。從天界可以望見比俗世更加清澈的星辰,白銀點點的星河蜿蜒過整片靛藍色夜空,襯出桃花漫天的嫩紅。

化成人的神獸白澤臉龐在月光和星辰的照拂下,也像發出淡薄螢光。

 

以花佐酒,何等風雅。

──要是再配幾個美女不是挺好。

要是平常,白澤鐵定會如此嚷嚷。不過,今日他一反常態,並未故意講這些不著邊際的渾話。在白澤對面攏著長袖默默一杯又一杯喝酒的男人,身為日本地獄閻魔殿輔佐官的鬼燈,同樣也稍微收斂他平常滿身可怕的戾氣,沒有見面就先將拳頭招呼過來,反而心平氣和地帶了下酒菜拜訪白澤在桃源鄉的住處。

平時素以交惡聞名的兩人,竟難得如同一般故友似的進行尋常對話,此情此竟恐怕會嚇掉彼世一票神仙鬼怪的下巴,可惜放眼所見,知悉此事者似乎也只有萬年不凋的仙境桃花。

 

「是嘛,那現世豈不是熱鬧得很。」鬼燈邊將酒盞湊到嘴邊,有一搭沒一搭回話。

「正是。」

「我才在想,為何你那前女友小中要特地放出大蠱詛咒你,原來是七夕。」說得是鬼燈的同事,現任五道轉輪王輔佐官的中。

「唉,是啊,小中這姑娘放蠱的技術真是一年比一點好了,壞就壞在太熱情。」

白澤舉起單手,涼涼表示:「人們不管生前死後,總喜歡給自己找各種麻煩事。」

鬼燈沉默半晌,接著回答:「說到給自己找麻煩,你也不差。」

「嘿、嘿。」白澤乾笑幾聲,倒也不否認。

 

「要知道,活得長了,總是無聊。」

「要無聊到你這傢伙的程度恐怕也難得。」

「是嗎?」

「正是。」

「這可真是不錯的誇讚,鬼燈。」

「我並不是在誇讚,而是在說你欠修理。」鬼燈將酒盞從嘴邊移開,斜眼表達抗議。白澤倒不以為意,兀自施施然繼續漫談。期間,鬼燈多半只默默聽著,偶爾回一兩句。

白澤要是肯講,他經歷的幾萬光陰夠他講上一千年都不停了。前提是白澤都還悉數記得過往經歷的話,但顯然沒有,他很懶得記得晃眼即去的東西,或者便將那些東西埋在記憶的深處,連埋藏的位置都拋諸腦後。

同樣,就白澤的年紀看來,頂多四千歲的鬼燈雖是修練多年的鬼神,其實也如同孩童一般。然而不知為何,對萬事萬物都不太上心的神獸白澤,卻獨獨對這個由人化身的鬼神產生了興趣。

那約莫是距今二千餘年前的事情。而這興趣,出乎白澤本人的預料,竟持續至今。

 

「鬼燈還真是怎麼樣都看不膩,有趣極了。」

似乎有些微醺了,白澤開始有些口不擇言。他雖是智慧過人的神獸,但有兩個頗致命的缺點,一是對女性太好,二是容易得意忘形。通常,倘若在鬼燈面前發生類似情況,都會被飽以一頓老拳。簡直是虐待呢──無奈白澤身為神獸,本身很難受到真正的損傷,甚至也不太痛,更是彼世公認的醫療妙手,結果就也跟閻魔大王一樣,成了鬼燈練手的好沙包了。

「這話要是給小中聽到,連我也會被她放蠱。」

「是嗎?那你可得好好欣賞,她手藝好得很。」

「要是能收為己用還好,偏偏她那些蠱只會反噬,不能利用。」鬼燈說:「實在可惜。」

「小中就是這種性情激烈的地方惹人憐愛。」

「你這傢伙也真是病得不輕。」

「別介意,這是敝人表達關愛的方式。」白澤舉起酒盞,朝鬼燈敬了一下。

鬼燈同樣輕舉酒盞,再將手邊酒一飲而盡,又替自己倒了一杯:「我可不是這意思。」

「……我知道。」白澤懶懶回答,感受酒意在血液奔騰,他接過鬼燈倒過的瓷瓶,從裏頭倒出顏色透明,但卻極為芬芳的美酒。

 

「織女姑娘以前可漂亮了,可惜已經嫁人。」

「是嘛。」

「喏,鬼燈,織女小姑娘跟她相公見個面都有人辦節了,我們難得的休戰日是不是也該有個什麼表示?」

接著,白澤又扯到別的話題。

「誰敢辦我就斃了誰。」不過,對於這話題,鬼燈倒是堅定的否決了。白澤聞言大笑起來,隱身在黑夜的鬼燈聳聳肩,望向對方。

誰都說鬼燈是最冷酷無情的鬼神,但僅有少數人知道,鬼燈雖是鬼,卻有一顆從未遺忘的人心。

他透過鬼的眼睛和人的心,明白了白澤那近乎可以毒死他自己的疲憊。在他還是個小小鬼,第一次見到瑞獸白澤的時候,鬼燈就早已明白了。白澤當時正設法用無聊來麻痺自身,直到白澤終於可以不用去感覺無論彼世或現世的一切。

因為這頭神獸,很不幸或幸運地,有著比誰都熱衷於人的心。這樣的情感在彼世注定孤獨,畢竟彼世的居民要不沒有白澤長命,要不就是不在乎白澤所看到的事情。

 

碰巧,同樣不知幸或不幸,鬼燈卻能夠明白。

曾經為人的他在鬼神的身體感到前所無比的自由,同時卻也必須品嘗無窮無盡的光陰與異質的孤獨。

──追根究柢,果然那傢伙還是欠揍。鬼燈如是想著,並下了結論。

 

「然而再怎麼有趣,總有一天仍會厭膩。」乘著白澤的話頭,鬼燈說。對方安靜下來,睜著細長的鳳眼覷向鬼燈。

「老實說,鬼燈,你真不該這樣談論自己的事情。」

「我只是就事論事。想像沒有白澤在旁邊吵的日子,唔,多麼清閒。」

「你這麼說讓我很傷心。」

「是嘛,那就好。」

鬼燈再次將盞中酒一飲而盡。當他摸索想再替自己倒一杯時,突然有人壓住鬼燈的手。氣力不大,鬼燈約莫用手指的力量就能揮開吧?但他只任憑對方握著。

 

「做什麼?」

「沒什麼。」

白澤像生悶氣似的生硬回答,鬼燈挑起單邊眉毛。

「既然沒事就把手拿開,我要喝酒。」

「那可是我這邊的藥酒。」

「你已經拿出來請客了,因此這是客人我的東西。」

「鬼扯。」

「遺憾,我便是鬼。」

兩人唇槍舌戰不再話下,待吵得方歇,白澤才低聲說出本意:「……確實,以我活了這麼久來看,確實沒有什麼人、什麼事情不會讓人膩煩。」

「唔。」

鬼燈應聲,白澤舉起酒杯,替他自己和鬼燈都倒了滿滿一杯。淺盞盛著清酒,清酒映著月光和星辰,彷彿也染上夜空的墨藍。驀地一瓣桃花飄落,在鬼燈的酒盞激起一圈又一圈漣漪,連帶杯內的星空也晃動起來。

 

「儘管如此,也不准你膩煩我。」

鬼燈略側過頭,看見白澤異常認真的表情。他繫在耳邊的紅線耳飾跟著主人的動作一起擺動,鬼燈忍不住悶笑出聲。

──什麼嘛,這不是挺可愛嗎?

他伸出空著的手,像揉小動物一樣的搓揉白澤的腦袋。

「我才不會膩煩。」鬼燈抬高下巴,難得大發慈悲的說:「──只要你還會繼續做我需要的藥,以及原型還是那隻毛茸茸又好摸的鹿。」

 

這下白澤可不服了。

他猛地站起來仆倒鬼燈,本來大概是想化回原形給鬼燈一點顏色,後來又打消主意。結果,就變成兩人滾成一團的尷尬景象。

「喂,酒都撒了,蠢貨。」

鬼燈雖連忙把手撇開,酒仍撒了一些上他的袖子。

白澤倒是不以為意,一手壓住鬼燈,得意洋洋的抬起頭。身著黑衣的鬼神本來該融身於黑暗,但鬼燈此時正仰躺於地,襯著仙境滿地落也落不盡的的桃花辦,竟平白多出幾分清廉和妖豔。

──怎麼會有人覺得我倆像呢?分明一點也不像。白澤如是想,為了驅散盤旋胸口的不安分想法,他連忙顧左右而言他。

「哈哈,難得我會佔上風。」

「多虧百年一次的休戰,我這人向來不打破承諾,才會讓你這麼放肆。」

「明明是我贏了。」

「要這樣講,那就是你這傢伙先打破約定。」

 

兩人乾瞪眼片刻,仍是白澤先打破沉默。

他伸出食指,拉住鬼燈的尖耳,若有所思的輕輕摩娑。待他想好自己該如何講時,白澤才開口。

「聽好了,鬼燈,因為是難得的休戰日我才說……我不想忘記你,希望不會。但如果哪天我又忘記了,你就提醒我,又踹又踢又打都可以。」

白澤說道,他彷彿宣誓一樣鄭重的講完這一串話。說完以後,他緊張的瞅著鬼燈,好似想把這鬼神接下來會口裡講出來的惡言都塞回去。

出乎白澤意料,聽到這話的鬼燈起初沒有反應。然後,他笑起來,這次是真的眼睛都彎起的笑意。他悶悶的發出笑聲。

 

「喏,你自己說的,隨便我揍。一言九鼎。」

「一言九鼎。」白澤快語承諾。

「這樣的話,倘若真的發生,特地替那天辦個紀念日倒也不壞。」

「這可就不行了,會讓我名聲掃地。」

「你早就沒有那種東西。」鬼燈如是回應,像是在說『如你這樣整天追姑娘的傢伙,還有名聲可言就沒有天理』,並且用力推開白澤。白澤聞言,一邊嘟噥「我好歹也是頭神獸」,一邊乖乖移回自己原本的位置。他抬起頭,大大吁了一口氣,假裝沒事一樣撿起酒盞,想遮住發燙的臉頰。

──自己今日是失常了吧?真是難堪。然而,號稱今天會成全眷侶的織女妹妹顯然還惦記白澤先前出言不遜,或只是忙著會情郎了,一點都沒有給予幫助。

 

「總之,夜色真是好。」白澤乾巴巴地說,話剛出口的瞬間就想砸死自己。偏偏神獸還沒那麼容易受傷,更別說死掉。

「是嗎?」

「當然。」

之後,鬼燈就忙著找酒喝了,都不接話。白澤只好僵坐在原地,繼續忙著仰望天空,邊想著自己活到這把歲數,真的尷尬的時間可說一隻腳掌都數得盡,今天卻硬生生多了一筆。

就在白澤即將尷尬得無以復加時,他背後驀地傳來聲音。

「安心吧,我也沒那麼容易膩煩你,要不就太沒意思了。」然而,當白澤轉回聲音的方向時,鬼燈卻已經將整個酒瓶移到膝上,準備自給自足了。

 

「喂,你方才有說話嗎?」白澤豎起耳朵問。

「我有說話嗎?」本身就是尖耳朵的鬼神顯然在裝傻,但無奈白澤枉為智慧的神獸,卻一時片刻拿不出任何證據。

「你當然有,不然會是──」

「──我當然沒有說話,我在喝酒呢。」

如此搶下話,讓白澤啞口無言後,鬼燈舉起滿滿的酒盞端到唇邊,歛起雙眼,遮住眼底的輕笑。

 

「真是好酒。」

鬼燈啜了一口,心情愉悅地下了評論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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